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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5月10日星期日

《象棋》

“爷爷又下楼去了！”

刚踏进家门，女儿就恼怒地向我抛来这句话，身边坐着的小儿子也突然地受惊地大哭起来。我暗自叹了口气，随便套了双拖鞋，说：“我下楼去找。”女儿仍以背朝我，心疼地哄着儿子。

“爸也真是的。”我拖着劳累了一整天的身体钻进电梯里，心里一面埋怨着。半年前父亲跌伤了脊椎骨，住院两三个多月，下半身残废了。上个月他刚学会自己推轮椅，却每天半晚总要独自下楼一趟，偏巧妻子回娘家探望岳父岳母，女儿只好扛下妈妈的一切责任。我性子急，语气重了些，不仅性格倔强的父亲以沉默抗议，女儿这几天也怪我这个老爸不扛些家务下来做。家里看似平静，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，一场因代沟引起的误会，已经不动声色地在心与心之间酝酿着......

父亲仍然独坐在租屋底层的石凳上，满头银丝，脸庞瘦削的他正在向外张望。父亲的确老了，动作也迟钝了，看他弓背跛脚，举步维艰，肯定不能像五十年前那样背着我到三公里以外的镇上看象棋比赛，或为了给我买一盒象棋，炎日下来回镇上五公里。望着父亲那微垂着的背，心里一阵绞痛，正想上前去推他上楼，忽然有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蹦跳着跑来，扬着手中的塑料袋，以斯文的口吻对父亲说：“阿伯，这是你要的。”

父亲结果袋子，从里面掏出个长方形的盒子，放在桌子上打开来看看里头的东西。小男孩加了一句：“这象棋的规则是最简单的，适合您玩。”眼前这个会体恤老弱，主动帮我父亲买象棋盒的小男孩，卡你来是多么温文尔雅，乖巧可爱。

我猛然想起父亲出院之后便不住说想到附近的象棋店去买象棋。到象棋店的摊担不顺路，下班后乘搭巴士得提前两个站下车，然后步行三十分钟才到家。第一天，我因为工作忙，忘了买，第二天惦记着给女儿买铅笔，又给忘了，所以答应父亲的事，老是无法兑现。说自己忘了，其实是懒惰的借口。这之后，父亲便没再提起。

小男孩打开象棋盒，把棋盘铺在桌子上，和父亲下棋起来。正当父亲要“将”他的时候，他突然抬起头来，说：“明天礼拜六，我不用上学，不能和您下棋，您不必在这儿等我。”

原来父亲每天下楼就是为了下棋。

小男孩收了棋，把棋交给父亲，挥挥手就离开了。父亲一个手拿着象棋盒，另一个手把轮椅转了过来，同我打了个照面，他手一颤，象棋盒跌落在地上，里头的棋子和棋盘纷纷掉了出来。父亲竟不敢瞧我，默然望着那散落在地上的棋子。我连忙上前稳住父亲摇晃着的轮椅，这是我再也忍不住，泪水簌簌落下，哽咽着说：“爸，你等着，我这就帮你拾起来。”

我弯下腰，开始拾起地上散落的棋子，即使明天我的腰会抽筋，我也要把棋子拾回来。

陈思颖

iblog; 下午10: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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